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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07月04日

邻家大姐般的医者

◆马国春

枚是市人医曾经的儿科主任。

1997年,榴花照眼的五月,昀来到了我和妻的世界,给我俩带来了初为人父、初为人母的欣喜与快乐。

麦收时节,我们为昀张罗操办了满月宴,宴后三两天,妻的干妈(一个厂医)走来,将我与妻拉在一边,悄悄地说:“我观察有一段时间了,昀面色泛黄,想来有些不够正常。婴儿就是个小哑巴,哪痒哪疼不会说,你们最好尽快带他去医院看医生。”

干妈的一席话顿时让我警觉起来,赶忙带孩子去就诊。

去哪家医院呢?还真颇费踌躇。不少比我年龄稍长,已经拥有一点育子经验的同事跟我说:“不能掉以轻心,最好直接去省城的儿童医院。”

我也很想带昀径去省城,只是一来手头有工作牵绊,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二十多年前,像我们这种小乡镇前往省城,交通实在不便,再加上正是酷暑时节,孩子怕是也受不了往返颠簸的折腾。

干妈说:“也不一定立马就得去省城的儿童医院,在我们县城里,儿科医疗水平最高的,当数市人医,你们可以考虑先去那边。”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和妻带着昀来到了市人医儿科门诊。

记不清是哪位医生接诊的了,但可以确定不是枚医生,态度是和蔼的。

一番动静不算很小的检查之后,接诊医生略带着些责备的语气说:“你们这些父母也真是的,怎么拖延到现在,婴儿罹患新生儿黄疸,必须立刻住院治疗。”

在惊慌与忙乱中,我们办理了住院手续。

第一次见到枚医生是昀入院的当天。治疗室里,她给昀做了非常仔细的检查。她戴着一副眼镜,清瘦、文静、知性。检查过后,她与我们拉了几句家常,简单地询问了昀出生前后的情况,以及我们的家庭与工作状况,很随和、很亲切。

见我们忧心忡忡,枚医生和声细语地安慰我:“小儿黄疸是新生儿比较常见的疾患,只要治疗及时,治疗得法,没问题的。”

昀入院后,妻与昀的奶奶在院陪护,我每天蹬着自行车在乡镇与县城的人民医院之间来回奔波。

两天下来,昀的状况似乎没有什么起色,我开始焦虑起来。当晚下班后,我在儿科病房寻了昀隔壁的一张空床睡了下来,打算明天向枚医生详细了解昀的治疗情况。

第二天黎明时分,睡梦中,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啼哭惊醒,这声音来自昀。我立刻像一根弹簧从床上蹦起来冲进昀的房间,两个护士正在给昀抽血,一个护士将昀牢牢地摁在床上,另一个护士则用一支粗大的抽血针穿刺入昀的股动脉,半支针管已是殷红的鲜血。

见我闯了进来,其中的护士朝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保持安静。

昀只是个刚满月不久的婴儿呀!我能保持安静吗?那时,我只觉得气血上涌,头晕目眩。

两个护士离开了,小人儿真是累了,他的哭声从嚎啕至呜咽,又渐至无声,大约在疼痛与惊惧中入睡了吧。

妻的眼角、腮边有未干的泪痕,昀的奶奶急得在病房里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念叨:“坑死了,我的乖乖怎么遭这么大罪的唦?”我呆立在那儿,重新检讨自己的决策,心中后悔不迭,唯觉转院已刻不容缓。

苦挨到早晨医生上班后,立刻去寻枚医生,她的同事回说:“枚主任外出开会,下午回来。”

下午医院快要下班前,终于见到了枚医生。也许是等了太久,也许是黎明所历的刺激,我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失态地责问枚医生:“为什么到现在治疗还没见效果?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如此遭罪?”

面对带有情绪化的责难,枚医生耐心地跟我解释:“新生儿黄疸细分为多种类型,前期治疗效果不够明显,我们正在调整诊疗方案。”

我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孩子耽搁不起,我要即刻转去省城儿童医院。”

枚医生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在省城儿童医院有认识的医生或者熟人吗?”我老实地回说没有。

枚医生盯着我,认真地说:“请恕我直言,省城儿童医院虽然名医云集,也不乏权威与泰斗,但在门诊与病房当值的多是一些从县城医院上来进修的医生,我当年也在那儿进修过。客观地讲,这些进修医生,未必如现在的我。优质的医疗资源非常稀缺,如果没有熟人引荐,贸然前往,未必就能见到你想见的名医。”留,不得;去,不成。那一刻,我的内心是崩溃的。枚医生见我像个木头人儿一样杵在那儿,诚恳地对我说:“你暂时先别急着转院,针对孩子的症状,我们已经确定了新的治疗方案。我相信,不会超过三天,会有效果的。”

见我狐疑,枚医生带着笑意对我说:“如果三天以后,孩子的病情未见好转,我给你写个介绍信,你去找我在省城儿童医院进修时的导师,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一定能够帮助到你们。”

她说的不是气话,满满的诚意。

眼前这位白衣天使像一位邻家大姐姐,文静、温和,善良与仁厚隐匿在清秀的眉宇间、浅浅的笑靥里。

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枚医生是值得信赖与托付的。

此后,治疗室里的昀每天各种输液,枚医生来婴儿治疗室巡视的频率明显增高。枚医生不疾不徐,从容自若,自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度。

从入院第六天开始,我与妻惊喜地发现,昀脸上、身上的黄疸正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在消退,皮肤慢慢地变得白皙,脸上也透出了魅人的婴儿红。

枚医生又出现在治疗室里,告诉我们:“昀身体里与新生儿黄疸相关的各项病理指标已趋近正常值,目前,孩子已基本痊愈,再持续两三天治疗、观察,就可以出院了。”她轻声细语,笑意盈盈,风轻云淡。

第十一天,为昀办理了出院手续,去到医生办公室向枚医生道谢、道别。同事说她外出学习研修去了,留有处方两剂,计价不足人民币三元;医嘱一句:“好好调理。”

跨越过新生儿黄疸这道坎,当年的婴孩,从街头的轮滑少年到大学足球队主力前锋,从小学生到大学生,从硕士生到博士生,从博士生到博士后,昀的人生之路越走越劲健。

此时,退至二线的枚医生,老骥伏枥,依然在为市人医的新人培训工作奔走、奔忙,将一位医者的匠心、仁心薪火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