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详情
2024年07月29日
十二圩散记
◆ 孙德喜
十二圩是仪征靠近长江的一个小镇。尽管这地方不大,但是在近代一度名扬天下,因为从晚清到民国时期这里是长江中下游区域的食盐集散地,商业特别繁荣,并且被称为盐都。可惜后来由于战争和交通工具的变化等因素影响,十二圩日渐衰落了。
最近我应朋友之邀,到十二圩小聚。十二圩有不少东西令我印象深刻,觉得有必要记录下来。
见山楼
十二圩最重要的景点大概要数湖边上的见山楼了。仪征境内有山,但十二圩没有,那么这座楼为什么叫见山楼呢?难道是眺望江对岸的山吗?解说员将我们引到楼前台阶边让我们看一块条石,石上刻有闵尔昌的诗:“浮云落日鸟飞还,十二圩高旅望间。小邑千家船万里,吴中自有白盐山。”哦!原来,见山楼所见的是一座座白花花的盐山。见山楼虽然向世人表明十二圩曾经的繁荣,但就楼名来说却也颇有诗意,让人可以看出该楼命名者深厚的文化修养。
见山楼位于一座小小的院子里,这里现在被建成十二圩的“江上盐都盐运文化展示馆”。进入院门向左,内墙壁上挂着一幅民国时期的世界平方(地)图。这幅世界地图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标注了十二圩,而同时代许多比十二圩大的城市都没有标注,可见当时的十二圩在全国乃至全世界都是有影响的。
见山楼陈列着作为盐都的十二圩许许多多与产盐、储盐、售盐、运盐等相关的文物和当年劳作、经营与生活的图片。其中有一幅照片令我难忘。照片的左侧是一座足有四五米高的盐山,一条窄窄的跳板从右侧延伸过来,搭到了盐山上。跳板上有几位民工背着沉重的盐包在艰难地行走。这画面看得我心惊肉跳。本来一包盐就很重,背着就很不容易,还要上坡,而且还是行走在宽度只有三十公分左右的跳板上,更危险的是,跳板最高处距地面要有四五米,人走在跳板上,跳板还会上下震动,不够稳固。我不知道,这些搬运盐包的工人是否有人从跳板上摔下来。如果不幸摔了下来,即使不死,也会严重受伤,还可能落下终身残疾。
见山楼的西边临湖。湖泊不大,东西长三四百米,南北宽一二百米。距见山楼一二百米的湖中有一小岛,岛上建一小亭,隐现于垂柳之中。见山楼右侧的湖边建一长廊,延伸到南边的院墙。在长廊里站着或者坐着,朝湖面望去,视野开阔,天空不时有鸟飞过;野鸭在水里悠闲地游曳,在湖面上划出了涟漪;岸边垂柳依依,绿草如茵。紧靠湖岸边停靠着一艘船,船头顶着小小的码头。这是一艘楼船,船上修建成可供客人休闲与餐饮的古典模样的木轩,门头还有题额,曰“桴湖轩”。可惜门锁着,不能进去坐坐。
地图
我们通常所见的地图都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这是现代地图的方向通例。但是,在十二圩的廉政文化展示馆的外墙上所看到的中国古代地图则完全不同。最初,我站在地图前看糊涂了。盐城跑到下面了,长江不再是横向的,而是偏到了右侧,变成纵向的。图上的方向恰恰和现在的通例完全相反:上南下北,左东右西。还是一位朋友提醒,我才注意到图上的边角标注的方位。看了一阵,找到了一些地方,看到在仪征这里还有蜀冈,我又有疑问了。我所了解的蜀冈在扬州主城区的北边偏西,其西峰东到大明寺,西边大概到当今的蜀冈收费站。仪征的朋友解释说仪征的山与扬州是相连的,蜀冈一直延伸到了仪征。这就是说仪征从地理上说是与扬州主城区连为一体的。
扬子书院
从廉政文化馆东侧小路往南走几百米,向西转入一条小巷,我们便来到了扬子书院。如果不是仪征朋友带路,我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年前那次和朋友来到十二圩,虽然也来到廉政文化馆附近,但是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书院,也就没有前往参观。
扬子书院不仅身居深巷,而且还是平房,如果不是挂着红色牌匾,很可能就将其当作普通的民居,根本没有通常所见书院的高大气派。
而参观了扬子书院后,让我想起了名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仅从外观上看,我们很容易将其忽视。但是当我们跨进了大门,就会觉得还是大有收获的。
进入扬子书院,抬头所见,便是“读书堂”。出了后门,便进入了后院,虽然不大,但院子中间的枇杷树有了一段历史,葱葱郁郁,宣示着春天的到来。南面的墙壁上绘有一幅长长的壁画。画的是汹涌澎湃的长江,色彩艳丽而又不失气势。壁画的左侧亭子脚下卧着一像蜥蜴的动物雕塑,再看着“蜥蜴”,头上长着鹿角一样的犄角,可见不是“蜥蜴”,仪征的朋友告诉我,那是镇水的神兽——龙太子。由于没有长大成人,所以不能飞上天,只伏在地上。
扬子书院的后院,门很多,而且都是木栓门。有人首先打开一座门,门后是一条窄窄的巷子,大概只有一米多宽,而且不长,就几米,向右拐去,不知拐到了什么地方。我在后厅的北边发现一扇门,也是木栓门,两道木栓抽开后,轻轻一推,一块小天地便出现在眼前。只是有些荒芜,我没有进去,将门悄悄地拴上。带我们游览的人从亭子南边打开一扇门,让大家从这里出去。事后我想,这座小小的扬子书院该有多少扇这样的木门呢?所开的未必是全部,但无疑构成了这里的特色。
朱瑞云塑像
从扬子书院偏门出来,一座塑像出现在面前的微型广场上,那是十二圩的革命烈士朱瑞云的塑像。我们轻轻地推开进入微型广场的木栅栏门,来到了朱瑞云的塑像前。塑像不高,与真人差不多大。只见她戴着军帽,穿着军装,而且衣领上还有领章。塑像前的介绍文字表明:生于1921年的朱瑞云,1939年加入新四军,1940年牺牲于仪征的陈集。
教育家黄质夫
坦率地讲,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仪征的十二圩出了个教育家黄质夫,而且还是和陶行知齐名的。有时我也觉得,我的孤陋寡闻常常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就在扬子书院的门前一座小小的高台上,一座门朝东的小小院落便是教育家黄质夫乡村教育史迹陈列馆。由于之前对黄质夫不够了解,而且又不是现当代作家,与我所从事的专业相去较远,所以不感兴趣,也就没有认真细看。同行的崔小南看得比较细,他注意到黄质夫与陈毅的对话,并且让我来看。我一看,立即对黄质夫产生了敬意。据展示厅里文字介绍,他们的对话有这样十分精彩的两句,陈毅幽默地说:“共产党来了,有饭大家吃。”陈毅的话体现了共产党的主张,在场的许多人听了都纷纷赞赏。黄质夫也可以顺水推舟,跟在大家后面附和,即使不吭声,也没有人质疑他的人格。然而,他是教育家,是一个知识分子。是一个知识分子,就必然耿直,心里的话就藏不住,必然一吐为快:“共产党来了,还要大家有饭吃。”黄质夫的话,看似与陈毅的话差不多,实际上代表着他们这一代知识分子的忧虑,这就是大家是否有饭吃的问题。陈毅的话追求的是公平,强调的是“有饭大家吃”的分配方式。而黄质夫强调的是前提,首先必须有饭。如果没有这个前提,那么“大家有饭吃”就成为一句空幻的口号。对于黄质夫的补充,陈毅究竟有什么反应,墙上的文字没有说明,也不可能说明,我也没有找资料作进一步的了解。在场的众人对于黄质夫的话有何看法,我也无法了解。我只从陈列馆的介绍中了解到,黄质夫后来不再从事教育工作了,改行当棉麻指导所的干部(后来工作还有调动和调整)去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专业对口,更不知道是否能够发挥他的专长,更不知道他上任新职时的心情和感想。黄质夫在1963年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