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琴

家里有不少搪瓷器皿，带把带盖的杯、有盖的钵、有盖或无盖的盆……它们都有些年头了，但使用率不高，除了个别的因磕碰掉了蚕豆大的搪瓷，其余都新得如刚出厂一般。

这些搪瓷容器只有一个是我买的，别的都来自亲朋好友，每一个都有故事。

刚成家的时候，条件有限，做饭只能是电饭锅加煤炭炉，煤炭炉正常熄火，俩人常因炒不了菜而苦恼。李老师建议我们用电饭锅下面条，吃时放点熬好的猪板油。李老师老公陈师傅在供销社上班，热情地告诉我们供销社新进了一批搪瓷钵，盖子可嵌入钵内，盛猪油老鼠偷吃不着，可数量有限，想买就给我预留着。我当即请他帮我代买一只，想到好友一人在家，也是正常吃面条，就请陈师傅也给她代买一只，我们两家就有了两只一模一样的搪瓷钵。后来，我们的小孩也成了好朋友，我儿子在她家玩，看到那搪瓷钵，非说是我家的，让我拿回家。好友骑车送我们娘俩回家时，还真把盛着半钵猪油的搪瓷钵带来了。我把自家的也拿出来放一起，我儿子扒拉来扒拉去，恍然大悟：“你们是好朋友，这两只钵子也是好朋友。”他扒拉后，我们都分不清哪一只钵是自家的了。好友说不用分，等我把钵里的猪油吃完了，就把空钵给她，等过年杀猪时，再熬一钵油给我。后来，我们都不太爱吃猪油了，两只钵子留在了我家，都空着，上面印的牡丹花依然鲜艳漂亮。

家里最“古老”的搪瓷器皿是搪瓷杯子，上面没有漂亮的装饰，印着红色的“为人民服务”字样，不清楚它为我们服务了多少年。只记得童年的我上学遇雨雪天时，中午不想回家吃饭，妈妈就让姐姐用搪瓷缸装上饭带给我。姐姐回家吃完饭，妈妈就赶紧把捂在锅里的菜饭再热一下盛进搪瓷缸里，盖子盖紧，用干毛巾裹好，再用妈妈的方头巾包扎好。等姐姐拎到学校时，菜饭已经是温吞热了，但我吃得很香。吃得干干净净后把缸子往书包里一塞，放学时，书包里的缸盖和缸子随着我奔跑的脚步“乒哩乓啷”响一路。

外公信佛，一辈子吃素食，外婆单独做饭不方便，只好跟着吃素。妈妈有时炖好骨头汤，让我用搪瓷缸给外婆送些去。每次外婆都留我吃饭，总说：“我乖乖多吃点。”妈妈知道送去的骨头汤多半进了我的肚子，又气又恨地不允许我在外婆家吃饭，但外婆怎么会放我走？外婆去世后，这搪瓷缸一直也没闲着。过年时盛熬好的猪油，猪油吃完不久，农忙时节到了，我们用它给地里干活的爸爸送饭。现在，这缸子在妈妈家、我和妹妹家端来端去，骨头汤、鱼汤、银耳汤……哪家有了好吃好喝的，都用它装上，一起分享，基本上我是坐享其成。

我结婚时，妈妈按习俗买了两只印着红“囍”字的搪瓷盆，可妹妹还是把厂里奖励给她的两只盆送给我，姑妈说：“尽管盆里都印着‘囍’字，但两只印花不一样。”妹妹把两只盆分别放在妈妈买的盆下面，说：“这下看起来就一样啦，四只盆是事事如意的意思，多好！”我觉得四只盆太多了，可妈妈说：“过日子用得着。”用得着吗？那时，我们已经喜欢用轻便的塑料盆了，那四只盆一直被我塞在袋子里，但是几次搬家都小心翼翼地先把它们安置好。最近，心血来潮，把它们都拿出来派上了用场，看着红红的“囍”字，真是喜庆，弥漫着一种俗世里的欢喜，家的温馨倍增。

家里现在还正常寄居着一只大似洗脸盆的带盖搪瓷盆，是儿媳妇用来装从娘家带的各种“妈妈牌”美食，有一次居然装了满满一盆的大骨头汤。全家大快朵颐时，我“谆谆告诫”孙子别忘了外公外婆的好，并佯装：“这大搪瓷盆带回去给外婆时，装点啥才好呢？”孙子笑嘻嘻地说：“装饼干。”儿媳妇诧异：“要装什么？我还要用它从外婆家带好吃的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