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勤

图一 仪征蜀冈丘陵汉墓分布图。

图二 新城烟袋山4号车马坑发掘现场。

中国是世界漆工艺的发祥地，世界上最早的漆器，是距今约七千年的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发现的朱漆木碗。中国木雕艺术亦源远流长，早在原始社会时期就有不少初具雏形的工艺品。经历漫长的发展历程，至战国秦汉时期，漆木器工艺进入了巅峰时代，地处长江下游的广陵国漆木器艺术是这一时期的杰出代表。

广陵国是汉代极为重要的一个诸侯王国。考古发现，汉广陵所在的扬州及周边地区的汉墓中,随葬的漆木器数量众多，品类丰富，造型精巧，纹饰多样，制作精良，可见广陵国是当时东南地区漆木器制作中心之一。

汉代广陵国的地域包括今天的扬州、泰州及南京六合、淮安盱眙、安徽天长等地。地处广陵城西部的仪征，境内丘陵冈地多，成为广陵王侯及其家族墓葬的风水宝地，汉代墓葬分布密集（图一）。据不完全统计，迄今为止抢救性发掘汉墓二百多座，多为中小型墓，从这些汉墓中出土的漆木器近千件，数量之多，保存之完好，在广陵国漆木器中占有一席之地。如刘集联营汉墓出土的西汉彩绘漆占卜盘、彩绘漆笭床等较为罕见，胥浦姜林汉墓出土的“朱先令券”竹简是中国考古发现较早的遗嘱，新城烟袋山汉墓出土的木马、木俑更是让人叹为观止，与泗水王陵出土的木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些考古出土的漆木器出土地点明确，与墓中共存物的关系清楚，时代与墓主身份亦相对明确，具有较高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因此，对仪征汉墓出土的漆木器进行分析研究，为探讨这一时期广陵国漆木器工艺提供了丰富的资料。

一、漆木器出土概况

出土漆木器的西汉墓葬主要分布在蜀冈丘陵一带。蜀冈丘陵由许多低山丘陵相连而成，自扬州以北逶迤西南延伸直至仪征市区以北。这一由东北向西南延伸的丘陵一带多有汉墓发现,地势较高者规模亦较大,如甘泉山、庙山、烟袋山为汉代高等级贵族墓，周边有众多的陪葬墓，这些墓葬中多有漆木器随葬。仪征西汉早期墓葬中出土的漆木器以新集庙山一带的汉墓群所出为代表，西汉中期墓葬中出土的漆木器以新城烟袋山、官胜汉墓群所出为代表，晚期墓葬中出土的漆木器以新集国庆螃蟹地、前庄汉墓群所出为代表。

（一）西汉早期

西汉早期出土漆木器的墓葬主要以新集庙山王陵周边的陪葬墓为代表。考古资料表明，庙山汉墓为西汉早期诸侯王陵区，是以庙山为中心，包括团山、舟山及周边赵庄、联营、下洼等汉墓群为整体的一片汉墓集中区域。历年来从庙山周边的团山、联营一带的陪葬墓中出土的漆木器，数量可观，制作精细，质量上乘，研究价值极高。

1.团山汉墓群：1990年，发掘张集团山西汉墓四座。1号墓出土漆器20件、木俑8件，2号墓出土漆器9件、木俑4件，3号墓出土漆器9件，4号墓出土漆器8件。器形有奁、盒、盘、耳杯、卮、案、六博盘等。四座墓共出土耳杯20件，其中，14件耳杯底部烙印“东阳”二字，印证广陵郡东阳县为西汉时期的漆器产地之一。

2.联营汉墓群：位于庙山汉墓西北约1公里。1990年以来文物部门在此已抢救性发掘西汉墓13座。出土漆器较多的有1、4、12号墓，1号墓出土漆器25件，4号墓出土漆器15件、木俑9件，12号墓出土漆器30件、木俑12件。器形有案、几、耳杯、匜、笥、奁、六博盘、占卜盘、瑟、笭床等。笭床在仪征地区西汉墓中唯有此处发现，具有浓厚的楚文化色彩。占卜盘在本地区的西汉早期墓中亦是首次发现，为研究古代星相学、阴阳学等增添了新的实物资料。

3.赵庄汉墓：在庙山汉墓北约1公里，出土漆器12件，有六博盘、彩绘刻铭大漆盘、五子奁、耳杯、琴等，木俑2件。

（二）西汉中期

1.烟袋山汉墓群：西汉中期出土漆木器的墓葬主要以新城丁冲烟袋山1号墓和周边的陪葬墓为代表。1号墓平面呈“凸”字形，墓西北30米发现四座车马明器陪葬坑。墓内出土木俑126件、漆木器60余件，有耳杯、笥、鼎、奁、木牍、木盾等。4号陪葬坑出土木俑104件、漆木器23件，有矢箙、弩、木碓、木船、木磨等（图二）。

2.官胜汉墓群：位于烟袋山汉墓东北约1公里。文物部门已抢救性发掘西汉中期墓葬八座。墓中随葬有少量漆木器，漆器共计50件，有盘、耳杯、案、樽、奁等，木俑20件。漆木器数量虽不多，但具有地域特色，漆耳杯和漆盘上以柿蒂纹作为中心纹饰，用朱、黑、黄等漆绘出纹饰，色彩妍丽，颇具特色。

（三）西汉晚期

1.姜林、宋庄汉墓群：位于真州镇佐安村，该处地势较高，是汉墓埋藏较为集中地区。姜林汉墓（胥浦101汉墓）、宋庄4号汉墓为有明确纪年的墓葬，出土了数量较多的漆木器，具有代表性的是出土了一批珍贵的竹简、木牍。

2.螃蟹地、前庄汉墓群：位于新集镇国庆村前庄组与螃蟹地交界处，近年来在该区域抢救性发掘了一批西汉晚期的墓葬。其中，螃蟹地7号汉墓、前庄10、11、12号汉墓出土的漆器数量丰富、造型精美。

仪征汉代墓葬出土的漆木器的种类、精美程度及数量与使用者的身份等级有着密切的关系，从早期的庙山王陵陪葬墓、中期的烟袋山列侯墓到晚期的螃蟹地贵族墓，使用者的身份等级越高，其使用的漆器种类越多，制作也越精致，而木俑的随葬更是如此，由此也印证了汉代流行“事死如事生”的厚葬之风。

二、仪征出土汉代漆器工艺特点

仪征汉墓中出土的漆器从器物造型、纹饰题材、制作工艺等方面既有时代特征，又具有极其鲜明的地方风格，从中可反映广陵国漆器的艺术特征。

（一）器物分类

按其用途分饮食用器、日常用器、盛放用器、文娱用器、丧葬用器、兵器、车马器等。

1.饮食用器：有耳杯、盘、樽、壶、盆、勺等。耳杯出土数量最多，张集双塘出土的成套漆耳杯共10只，保存完好。盘出土数量亦较多，一般与耳杯同出。樽为酒器，在西汉中期以后的墓葬中可见。壶、盆、勺等器形在本地区汉墓中不多见。

2.日常用器：有案、几、俎、匜、罐等。新城烟袋山6号墓出土的一件彩绘云纹漆案，上面分别以黑地红彩、红地黄彩满绘细密云气纹，色彩对比强烈，纹饰流畅华丽。刘集联营12号墓出土的两件漆几，一件几面扁平，中部微凹，呈琵琶形，高蹄形足，下置“人”字形座，通体髹黑漆。另一件漆几造型较为独特，几面中间宽，两端窄，中部向下凹曲，通体髹黑漆，两端几足雕成虎首，虎张口衔鸟，朱漆绘虎眼、口，黄漆绘虎牙，制作精致，设计灵巧。匜为水器，较为少见，刘集联营4号墓出土的彩绘漆匜，造型端庄，纹饰优美。

3.盛放用器：有笥、奁等。笥是一种盒状盛器，在汉墓中多有发现。新城烟袋山1号墓出土笥盖12件，分大小两种，小型的10件，大型的2件；新集国庆前庄12号墓出土的笥，放置于棺内，笥内放置铜镜、梳、篦、贴金镜擦等物，作用与奁相似。奁多置于棺内墓主人头部，奁内置放铜镜、梳篦、刷子等。张集团山汉墓出土的四子奁，木胎，内置4件子奁；新集国庆前庄12号墓出土的彩绘鸟兽纹银扣漆五子奁，奁盖顶嵌银柿蒂纹，柿蒂外饰有三道银扣，奁身口沿、腹部、底部镶以三道银扣，装饰华丽，工艺精湛；新城烟袋山6号墓出土的一件马蹄形分格漆奁，分上下两层，造型独特。漆奁的盛行反映了汉代人们注重修饰妆容的风气。

4.文娱用器：有六博盘、占卜盘、琴、瑟、砚盒、印、刚卯等。六博盘在仪征汉墓中发现不多，主要在张集团山、刘集联营等级别较高的墓葬中出现。汉代，各种迷信术如占龟、占筮、占星、看相、求仙等风盛一时，式盘应运而生。木印在墓葬中发现的不多，多为双面印，两侧有一穿孔，便于穿绳系挂，又称穿带印。刚卯作为辟邪之物，在西汉墓葬中较为罕见，仪征西汉墓中目前发现两件木刚卯，一件为新集文昌西路西汉中期墓所出， 一件为真州佐安宋庄西汉晚期墓所出。

5.丧葬用器：有棺椁、笭床、面罩、枕、翣等。仪征西汉墓以木棺椁作葬具，椁常用桫木，而棺多用楠木。笭床作为棺中垫尸的木板在扬州地区西汉墓中极为罕见。刘集联营1、4、12号墓的彩绘镂雕双龙穿璧纹笭床，是目前仪征地区西汉墓中仅见的漆丧葬用具。漆面罩主要出土于西汉中晚期的墓葬中，是江淮地区具有地域特征的随葬器物，只有具有较高身份的人才能使用。新集国庆螃蟹地7号墓出土的漆面罩，顶部中间镶嵌鎏金铜柿蒂，四角贴铜泡钉，外部满绘飞动的流云，中有青龙、白虎、羽人、鹿、鸟兽等，内部绘双龙穿璧图案，十分精美。枕多与面罩配套使用。翣，亦称障扇，是一种仪仗用扇，陈集杨庄汉墓出土的彩绘四神纹漆翣，夹纻胎，长木柄已朽，双面彩绘，正面彩绘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及羽人等纹饰，背面满绘云气纹，云气中饰有羽人、龙、兔、鹿、牛等，色彩华丽，表现生动，具有极强的艺术性，在扬州地区西汉墓中非常少见。

6.兵器：有弩、矢箙、戟、剑、削、矛、盾等。以兵器随葬的墓主人一般为男性。弩发现较多，铜质弩机，木臂上髹褐漆，多为素面，少数有彩绘和针刻纹饰。与弩同出的有箭镞、矢箙。剑、削在西汉中期以后墓葬中多有发现，多为铁剑漆鞘，剑鞘上有木、玉剑具装饰，木剑具较多，而玉或玛瑙剑具仅见于等级较高的墓葬中。新城烟袋山3号墓出土的漆剑鞘上有龙纹玉剑璏装饰。新集国庆前庄12号墓出土的漆剑鞘上有玛瑙剑璏装饰。盾发现的不多，胥浦姜林汉墓出土的木盾为实用器，新城烟袋山4号车马坑执盾俑所持漆盾，为明器。

7.车马器：发现于新城烟袋山4号车马坑中。形制都比真车马构件小，为明器。由于地下水浸泡，淤泥埋压，已经散落朽烂。马车车舆构件45件，牛车车舆构件12件，根据车舆构件的数量及组合，推测原葬有马车四辆，牛车两辆，马车类型为单马双辕的轺车。